小时候读《哈利波特》,不由自主站在主角立场讨厌斯内普。哪怕是当第七部揭开这最后一张卧底牌时,也是先觉得故事情节精彩极了,为作者草蛇灰线伏笔千里拍案,但到底对这个人物却依然没有太多感受,更谈不上理解和喜欢。
最近n刷,站在斯内普的立场重新体会时,才逐渐感受到了这个角色复杂的内心,动人又辛酸,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里,都有不易察觉的深意,但很少有人能够懂得。
两人初见,斯内普有足够的理由不喜欢哈利,他简直是另一个詹姆,不仅长相酷似父亲,小小年纪名声在外,行为作风都像不折不扣的“波特派”。而斯内普永远不可能喜欢一个“波特”。
哈利也不喜欢这个冷心冷面冷言冷语的教授。他从小在姨妈家和学校备受欺凌,聪慧敏感如他也早早学会察言观色。来学校的第一天,他欣喜地感受到来自海格、麦格教授甚至邓布利多的善意,而斯内普身上则是他无法理解的冷漠和刻薄。人都倾向于喜欢喜欢自己的人,更何况是一个11岁,并且憎恶分明的小小少年。
初见哈利,斯内普一直盯着的是他的眼睛——那是莉莉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尽是善意,是他黯淡的少年时期仅有的温暖色彩,也是他心底的最珍视的一份守护。
此刻这双眼睛的主人,有着与他最厌恶的人几乎一样的脸庞,但眼神里尽是陌生和怀疑。哈利是莉莉和詹姆的孩子,集合了他的牵绊的和梦魇。
第一次魔药课上,斯内普刁难哈利,问了他一连串他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如果把水仙根粉加入艾草液中会得到什么?”
“从哪里可以找到牛黄?”
“舟形乌头和狼毒乌头有什么区别?”
斯内普无视旁边频频举手的赫敏,盯着哈利咄咄逼人。小时候读到这段,我觉得这就是在故意为难哈利啊,这个老师真的好讨厌。
然而现在仔细想想斯内普从头到尾的行事风格,才开始明白我最初的理解有多么肤浅。因为就在斯内普“刁难”完哈利之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开心或者得意,而是郑重其事的在哈利对面坐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告诉他答案。
“水仙根粉加入艾草液能得到生死水,在公羊的胃里里可以找到牛黄,它能化解大多数的毒药,舟形乌头和狼毒乌头是同一种植物的两个名称。”
后来我们都知道了,斯内普问的这些问题里的生死水和牛黄在后续的情节中都有重要作用:在第六部《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中,哈利因为调制出生死水(其实还是按照斯内普的配方),获得的“福灵剂”,弄清楚了部分魂器的秘密;因为及时想到牛黄的功用(后译作粪石),及时救了自己的好朋友罗恩一命。
当我们再回想一下当时的哈利的情况,在麻瓜的世界饱受欺凌,终于回归了属于自己的魔法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人人都知道他是大难不死的男孩,大家喜欢他,甚至没来由的尊敬他,他的人生可谓是从谷底到云端。
可是绝大部分的人不知道“大难不死”付出的代价,他们只是欢呼和庆幸,世界的命运在一夕之间,由一个男孩奇迹般的扭转乾坤。
但斯内普知道,短暂的安宁的背后,黑暗从未真正离去。站在他的立场,他没有办法像大部分人一样仅仅将哈利看作是一个奇迹,一个世界劫后余生的吉祥物,他知道这个男孩身上背负的使命和将来要付出的可怕代价。
他的这三个问题,是在给当时风头正盛的哈利当头棒喝,提醒他,现在的你一无所知,你必须要学习变得强大,将来才能拥有足够力量去完成你的使命,守护你的爱人和朋友。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这几个问题真的超纲了么?没有,赫敏就会,所以在一旁拼命举手。也就是说如果你是一个对课业上心的人,你是能够回答上来的。
而当时哈利在做什么,他在“认真”的记录斯内普说的每一个关键词,但是,他并没有在用心思考或者做好准备学好这一门课。
知道内情的斯内普忧心忡忡,眼看着对方懵懂无知浑然不觉,他的内心感受大概像极了朋友圈里那些陪孩子做作业,气的一肚子怒火的父母们。如果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才能明白这顿敲打有多少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但我们很难懂得斯内普,因为在人们的刻板印象里,他太不像一个“好人”。人们很难怀疑唯唯诺诺胆小的奇洛教授是食死徒,但很愿意毫无根据的相信斯内普一直是黑魔王的忠仆。
斯内普隐忍又不善表达的关心就更难被感觉到了,尽管他在努力做一个好老师,他对魔药课要求严格,用心负责。但作为孩子的哈利更多感受到的是直接的善意:海格捉弄达力为他出气,和他分享自己的秘密;麦格教授发觉他在魁地奇上的天分,破格让他进入学员队,送给他光轮;校长邓布利多为他解答各种内心困惑,相信他支持他。他对他们回报以善意和关心,但对斯内普几乎从未有过。
小时候的哈利,小时候的我们,都没有学会斯内普的第一课,我们都欠这位不善表达的斯内普教授一份应有的理解和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