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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实景记录,市井烟火里的胡同博览大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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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名,既是区域地貌范畴的语言标志,又是区域历史文化的载体符号,保留着一定区域久远的文化记忆和民族血脉。以胡同命名的街巷遍布全国,但大规模集中出现和使用的,非北京莫属。胡同是北京的肌理和气质,不必说元朝蒙古人的音译,不必说明朝《宛署杂记》的考据,单单没有骑车逛过鸽哨里短短长长的胡同,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上个世纪的老北漂。

胡同是北京的美人尖,有北京大妞的局气与敞亮。就像弄堂是上海的人鱼线,藏着上海小妞的精致与蛮腰。其独特的文化密码,早已经深深烙上了城市的发展印记,就像儿时的歌谣,历久弥香,回味悠长。

有趣儿的胡同

古都的街巷横平竖直,规矩整齐,经纬分明,从平面看像个巨大的棋盘。从城市发展史看,北京的街道格局,奠基于元代,形成于明代,承袭发展于清代。

元代以来,北京的胡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作为城市的脉络和生命线,其基本的格局和功用始终没有变化。胡同连接的是京味民居,大的是王府,小的是四合院,规规整整坐落在紫禁城周围。憨憨的门墩、精巧的砖雕、破落的影壁、垂花的二道门,貌似到处都透着那么一股子神秘和由内而外的文化气息。

史料统计,元大都城有条火巷,29条胡同。明代北京街巷总数条,其中胡同条。清代北京街巷又增加条左右,达多条,其中胡同多条。民国时期北京大街小巷又增至条。年统计的北京街巷约条。随着时代的发展和老城区的改造,如今北京的胡同呈现下降的趋势。但一些新出现的街巷、小区地名,又为北京这座古都赋予了新时代的印记。

市井烟火里的老北京,就在胡同里。胡同,让北京人既爱又恨,让外地人充满好奇。不了解北京横横竖竖的胡同,就打不开一扇窗,面前是历史,身后是未来,有多少海棠摇曳,就有多少梨花满树。“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头”,儿时“胡同串子”的歌谣,珍藏着满满的记忆。胡同里的青春,是北海溜冰场上的懵懂与紧张,摔一跤,睁开眼,就荡起双桨,杨柳依依了。

胡同里,慵懒的烟火气像罗大佑的歌词,有过尽千帆的底气和咖啡渣子的味道。

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始终有一个想法在心里挠痒痒:节假日骑车好好逛逛老北京的大小胡同。总觉得那窄窄的胡同里,发生过那么多的故事,住在里面的人,该是怎样的心情?随随便便转一圈,不小心就是会馆,不小心就是故居,那么家常,那么迷人。可惜雷声大雨点儿小,实现的时候不多。攒钱买相机,是工作后的第一个梦想。那个认真劲儿,现在还恍如昨日。

京师有句谚语“东富西贵,南贱北贫”,说的就是老北京的城市发展格局。这应该是大清年间的事了。年,清*入关,陆续把老北京的汉人悉数赶出内城,崇文、宣武自然成了仕宦大夫、贩夫走卒、三教九流的集散地。会馆、茶肆、戏楼、妓院,一派繁华。这为南城文化的崛起,奠定了基础。

当然也有例外,刘墉的祖上就被皇上赏赐,破例住在東城区东四南大街的礼士胡同。这对汉族官员来说,可是莫大的荣耀。礼士胡同,原来叫驴市胡同,也叫骡市。清宣统时,废骡市,以谐音改礼士胡同,取礼贤下士之意。20世纪60年代,曾改名为瑞金路二十八条。

阜成门外,还有一处南北礼士路,与二环路平行,从西直门外大街贯通至复兴门外大街。各位没猜错,这也是一条驴市,是往返京西古道左近各处的驴市。不过这里不是牲口交易市场,是雇驴运人驮物的。这是京西农民赖以生存的营生,有点类似于以前的六里桥客运站,可坐长途客运,可打短途出租。随着城市的发展,民国后的驴市已经退到门头沟了。朱自清在《潭柘寺戒坛寺》里提到,坐车到门头沟,就可以雇驴骑了。

在北京的街巷里,像礼士胡同一样,很多地名是经过雅化处理的。这很有趣儿。比如臭水街——秀水街,罗锅巷——(南北)锣鼓巷,苦水井——福绥境,猪市口——珠市口,狗尾巴胡同——高义伯胡同,母猪胡同——梅竹胡同,哑巴胡同——雅宝路,打劫巷——大吉巷,打狗巷——大沟沿胡同,棺材胡同——光彩胡同,牛血胡同——留学路……

还有一些是以讹传讹的,比如畏兀儿(兵营)——魏公村,金城坊——锦什坊街,劈柴胡同——辟才胡同,新店——长辛店,烧酒胡同——韶九胡同,喜鹊胡同——喜悦胡同,三保老爹胡同——三不老胡同,江米巷——(东西)交民巷……

大栅栏:消失的廊房四条

说起北京的胡同,大栅栏排第二,估计不太容易分出个第一。

知道大栅栏怎么读,是老北漂与新北漂的区别之一。栅,读shí;栏,读làn,四声,儿化音;正确的读音是“大拾烂儿”。北京话,为什么这么读,问十个北京人基本上有十个不知道:“反正它就这么念,打我爷爷小时候,它就是这么传下来的……”你要是不小心问到胡同里的老北京,想不肃然起敬都不行,以为必是皇城文化的古音雅韵。故纸堆里肯定是找不着的,各路学者也莫衷一是,据专家推测,方言的来源说更靠谱一些,咱们权且搁下。

秋意越来越浓了,北京郊区的红叶恣意汪洋,像躺在自家的客厅里,美得实在有点太不像话。昨日重阳,又是周六,一阵大风吹散了围困人几天的重雾霾。京城如洗,蓝天红墙灰瓦,端的是皇家气派。银杏叶只是简单地勾勒几笔,*得水汪汪一片,勾得人心直痒痒,不出来走走,都对不起老天爷似的。故都的秋,像笔记本里的香山红叶,伸手去抓,打眼的功夫就溜了。

秋阳下的正阳门又是一番光景,前门楼子倒显得低矮了。大栅栏东起前门大街,西到煤市街,不足米,确是南城胡同里响当当的老大。明清时就是著名的商业街,有多年的历史。老北京有句顺口溜叫“看玩意上天桥,买东西到大栅栏”,“头顶马聚元,脚踩内联升,身穿八大祥,腰缠四大恒”,说的都是早年间大栅栏的地位与繁华。

大栅栏的名字,当在明嘉靖之后。时人张爵在《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正西坊,六牌二十四铺。正阳门外西河沿,至宣武门东响闸桥东。”对这片胡同有记载:三眼井,廊房胡同,羊肉胡同,柴胡同,笤帚胡同,二条胡同,取灯胡同,炭胡同,云峰寺,三条胡同,四条胡同,斜街,琉璃厂东门……猪市口西北,煤市口……它们从东西向由北向南依次排列。廊房,指临街经营的店面房,始于明代,位于主干道旁,用于囤积货物和商业经营。管事的叫廊头,负责收税。但此“廊房”非彼“廊坊”。当年住在此地附近,一直以为胡同与河北廊坊有什么瓜葛,如今才算了却一桩心事。那么,莫非大栅栏就是廊房四条?有资料可查的权威记载,出现在清乾隆朝的《京城全图》上,廊房四条被大栅栏正式取代了。

原来,为便于加强京师基层社区管理,明朝时开始在各坊巷的出入口设立栅栏,白天开启,晚上关闭。随着商业的发达,廊房四条成为商业街区的翘楚,老字号林立,银货囤積巨丰,为了防盗,商贾自发出资修建了一个格外高大坚固的大栅栏门。久而久之,大栅栏的外号倒是响亮了,廊房四条的本名却消失在了时光深处。1年,大栅栏毁于大火,重建后依旧繁华。今天的铁艺大栅栏门为年时*府修建。

南城的胡同细瘦、紧密,夸张到连种树的地儿都没有,与北城相比又是一种风致。廊房头条至三条继承了这种风格,大栅栏却显得宽阔高大,街面上方有一片敞亮的天空。张一元、正德兴、瑞蚨祥、稻香村、马聚源、步瀛斋、同升和、内联升、狗不理,每个老字号都有自己曲折跌宕的故事。清光绪年间宫内太监小德张出资设立祥义号绸缎庄,如今又设立了银作局,3名小银匠在门口叮叮当当埋头干活,简直就是活广告。“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此联来自成书于年的《乐氏世代祖传丸散膏丹下料配方》序言,与同仁堂老店的安宫牛*丸、六味地*丸、乌鸡白凤丸一起早已闻名遐迩。同仁堂的西侧是中国第一家电影院——大观楼,中国第一部影片《定*山》在此公映,年影院百年之际,被评为大世界吉尼斯之最。

虽是掌灯时分,依旧人头攒动,有招揽客人的店小二,有吹糖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冰糖葫芦”的吆喝声穿堂过院,大人孩子不时驻足观看,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这就是大栅栏,北京有一句形容繁华热闹的老话就是“跟大栅栏似的”。

炮局胡同:传说中的北京老炮儿

携友人一聚。朋友单位在北二环的南边,打开五楼的窗户,秋日薄雾阳光正好。高大的白杨树叶子在变*,红红的柿子在梢头时隐时现。一大片砖灰色的胡同有群鸽子在飞翔。隔着玻璃,恍若闻得见嘈杂的人车喧嚷。

这片胡同位于雍和宫的东侧,却少有红门气派的王府大院,炮局胡同就坐落在这里。清乾隆时,在此设炮局制作大炮,胡同由此得名。清末改为监狱,一直沿袭至今。解放后是北京市公安局公交分局的办公地儿,炮局监狱自然变为“北京佛(fóu)爷”(北京话,泛指扒手)的拘留所,至年才结束使命。“进局子”成为进监狱的代名词。

百年时光,若黑白电影的老镜头,一个默片的蒙太奇,高墙铁丝网就寒暑几易白云苍狗了。这里关过日本间谍川岛芳子,关过周作人。但有些人却选择不同的道路,注定汗青留名。年11月24日,一代抗日名将吉鸿昌牺牲于狱中。吉鸿昌,爱国将领,中共*员,河南周口人,临刑遗笔: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慷慨赴国,时年39岁。

炮局胡同西头是民警宿舍院,东至东直门北小街儿,偏东侧向北与炮局头条相通,南边平行的第一个胡同是柏林胡同。柏林胡同因柏林禅寺得名,位于炮局监狱的正西方。柏林寺始建于元至正年间(年)。明永乐时重修北京城,将元大都整体南移,北城墙自北土城遗址南迁至北二环,将寺院分为两部分。城内为南柏林寺,城外为北柏林寺。和平里的北柏林寺今已不存。

梵音悠悠,红墙高瓦,能够想象这座禅院当年规模之宏伟。史料记载,南柏林寺明清时曾三次大修,大雄宝殿正中悬挂“万古柏林”巨额横匾,为康熙60寿辰亲笔题书。禅寺虽局促在京城的一角,但模样规制还算齐整。抗战期间,与炮局监狱不远处的柏林寺有过一次壮举。年7月28日,佟麟阁将*在丰台南苑殉国,遗体被老方丈偷偷藏在寺内近十年,义满天下。佟麟阁,满族,河北保定人,时年45岁,曾与吉鸿昌将*在抗日战场上并肩战斗。

正可谓:窄窄一条胡同,赫赫两位将*。

可惜禅寺被占用并不开放。向西望,一百多米的戏楼胡同尽头是雍和宫的东侧牌楼。沿寺墙由南向东信步而行,曲折向北,炮局监狱的院墙赫然就在眼前了。与清幽的环境有些反差,倒也不觉得突兀。院墙高约2.5米,上覆铁丝网。中段向北是炮局头条的地界,眼前十几米处,保存着一座完整的炮楼。圆形的炮楼高约3米,瞭望孔清晰可见,在大白杨的掩映下,虽然佝偻了,身子骨还硬朗。向外张开的铁丝网是爬墙虎的领地,旧时的模样还在,如撑开的单瓣莲花。

胡同的时光是缓慢的,在奶奶丝绸的嫁衣里,薄如蝉翼,触手可及的质感,依旧光滑而灵动。路上行人并不多,不时有共享单车擦肩而过。今日的炮局胡同安祥、宁静,有大爷在遛弯儿,有人在门口发呆,年轻人脚步匆匆。上世纪90年代末的老歌儿满胡同乱窜,新鲜的水果、蔬菜摆在路边,有人在砍价。狱墙有些斑驳和破败,爬墙虎也有秋的萧瑟,车顶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炮楼下的衣架上挂满了女人、孩子的衣服。

说起炮局胡同,就不能不提“老炮儿”。老炮儿,北京话,一说就与炮局监狱有关,“局子里呆过的”,感觉就透着一股子20世纪90年代香港黑社会电影的“霸气”。此话由贬至褒,代指老北京胡同里有头有面儿的人物。一说,与一句北京的歇后语有关,“护城河里的蛤蟆——老炮(泡)儿”,代指各行各业的“虫儿”,亦褒亦贬,兼含滚刀肉、浑不吝的意思。

炮局头条东北口,伫立着又一座炮楼,以展翅的姿势,打开南向与西向的翅膀。从穿行来看,炮局监狱并不是规制的长方形,东北角凹进去一块,益发显得曲折了。炮局监狱北墙中段,是第三座保存还算完好的炮楼,由此向北,是炮局三条的地界。《香港商报》驻京办就坐落在这里,小楼不高,在满是平房的胡同里,并不十分打眼。

沿头条继续向西,尽头隐没在一座院落里。透过铁门,第四座炮楼悄悄隐在树荫下,从容自适,虽然有些残破了。树叶摇摆,阳光斑驳,洒在石桌上。这是炮局监狱的西南侧院墙。循着鸟鸣,寺庙高挑的屋檐在林荫里静默着。头条继续向北不足20米,右手东向,躲着炮局二条,有柳暗花明的惊喜。四条与二条平行,西侧分了枝叉,一枝向北直通青龙胡同,一枝向西南,融入二条。狭窄的胡同,高大的老树,满是针头线脑的生活气息。

穿过青龙胡同,继续向北,就是二环了。车水马龙,另是一番热闹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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